材料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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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聊斋志异谈文学创造的发生

“文学创造是一种旨在创造新的意识形态话语系统的艺术生产活动。”[1]123在具体的文学创造活动中,是发生、构思、物化这三个环节共同作用了具体文学作品的诞生,而文学创造的发生是一部文学作品得以诞生的源头。作家开始创造的基础、原因,投入创造前的心理现象与内在机制及其作品获得独创性时所借助的方式和手段都在文学创造的发生过程中得以明确,并促使接下来的构思、物化环节顺利进行。因此,文学创造的发生作为一切文学活动展开的前提和基础成为研究文学作品创造的端点,这个端点在文学创造的研究中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只有将文学创造的发生进行深入剖析,才能对文学作品的研究进行无限延伸,对其意蕴、价值、功能的讨论才有依据、有意义。

蒲松龄,字留仙,一字剑臣,别号柳泉居士,生于明崇祯十三年(1640年),卒于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蒲松龄一生位卑家贫,但其耗费大半生写出的《聊斋志异》却是我国志怪传奇小说中最富有创造力、文学成就最高的一部奇书,是一部思想、艺术都具有独特风貌的文言短篇小说集,从古至今、国内国际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一生沦落,处于社会生活中的蒲松龄,是怎样从一个经历者、观察者变成了一个记录者、创造者?其文学创造的开始所依靠的是什么?他为什么产生了开始文学创造的想法?是什么让他的文学创造具有独创性?这些关于蒲松龄文学作品创造的追问,都要在文学创造的发生过程中去寻找答案。一般来说,文学创造的发生过程分为材料的储备与选取、创作动机的产生和艺术发现这三个阶段。

一、材料的储备与选取

文学创造的发生首先要有内容的承载,而具体内容有赖于特定的材料,没有材料就等于做无米之炊。“准确来说,文学材料是指作家有生以来从社会生活中有意接受或无意获得,因而具有主体性的一切生动、丰富但却相对粗糙的刺激或信息。”[1]125可以说,材料是文学创造的第一要素,也是文学创造发生的第一起点。在具体的文学创造中,作家以世界为源广泛地进行材料的储备,并在此基础之上选取合适的材料投入作品。

(一)材料储备

第一阶段为博观。“凡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故圆照之象,务先博观。”[2]438博观不仅是欣赏作品的要求,同样适用于文学创造的发生阶段。经验之于作家来讲是进行艺术创作的基础,但在日常生活中个人的直接经验极其有限,这时,他人丰富的间接经验便为作家拓展了知识与阅历。一方面,学以外成,作为前人经验结晶的书籍是需要作家广泛地阅读,才能积累成穿越古今、横贯东西的材料。蒲松龄大半生志在科举,后在缙绅人家坐馆,生活的内容主要是读书、教书、著书。尤其是在本县乡绅毕家坐馆的三十年,“蒲松龄生活安适,受到礼遇,有东家丰富的藏书可读,还可以继续写《聊斋志异》”[3]269。博览群书、笔耕不辍为蒲松龄夯实了文学功底,从《聊斋志异》一书行文洗练而文约事丰便可窥得。另一方面,作者广博的涉猎还包括从社会生活中汲取营养。如曹植在《与杨德祖书》中曰:“夫街谈巷说,必有可采;击辕之歌,有应风雅。匹夫之思,未易轻弃也。”[4]129平民百姓的想法,是不容忽视的。大半生做塾师的经历使蒲松龄深入百姓生活,洞悉市民心理,积累了大量有关家庭伦理的材料,并以此写成多篇讥刺家庭中负义、伪孝的丑陋现象及颂扬美好德行的故事,如《张诚》《曾有于》。

第二阶段为自觉。生活经验作为个人对社会生活的亲身体察与感受,虽然是每个人都会产生的,但普通人想要完成从一个社会生活的经历者、观察者到记录者、创造者的角色转换,他的生活体验不仅应该是丰富的、深刻的,更要是自觉的。也就是说,想要以作者的身份展开文学创造是需要自觉地觉察并捕捉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邹弢就曾言蒲松龄在作《聊斋志异》前曾每到清晨便准备好茶和烟,“见行道者过,必强执与语,搜奇说异,随人所知;渴则饮以茗,或奉以烟,必令畅谈乃已”[5]30。蒲松龄便是把日常生活中他人的经验收集、储备起来,在时间作用的过滤与折射、作家深刻思考与情感激荡后成为艺术体验,并为文学创造提供材料。如此便使蒲松龄在描绘世俗生活、刻画市井之人时得心应手,熨帖自然。

第三阶段是升华。生活中的经验是生动的、丰富的,也是粗糙的,这些经历见闻还需要作家进行筛选,将其中能够见出生命意义、深刻思想和动人诗意的经验进行升华,使之成为艺术的体验。值得注意的是,艺术体验的生成是具有意向性的,所谓意向是指“一个人所形成的具有固定结构的心理图式,它使一个人在某种场合容易或带有习惯性地做出某些事情和感受到某种东西”[6]89。在意向结构的控制下,作家的艺术体验会受到主体兴趣、经验、思想的转变、充实、成熟的制约,最终影响储备材料的方向。蒲松龄一向喜欢奇闻异事、谈狐说鬼,他自称:“才非干宝,雅爱搜神;情类黄州,喜人谈鬼。”[7]1志怪便成为其储备材料时的主要方向,在后续的回味思考中,这些经验逐渐升华,最终成为艺术体验并为《聊斋志异》储备了具有生命性、审美性和意蕴性的材料。